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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惠臣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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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請自來,韋相與夫人勿怪。”來人正是鐘氏摘下了帷帽,唇動而輕說,韋尚任真心被嚇著了,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了上一次鐘氏的秘密造訪,心裏直犯嘀咕。

“韋相怕什麽?”鐘氏一下子就看穿了韋尚任那未出口的話,帶著幾分好奇地問。

“娘娘勿怪,郎君只是沒想到娘娘突然造訪,一時驚住了,娘娘請。”此時此刻,倒是韋夫人比較淡定,連忙請鐘氏入內。

鐘氏只是隨口那麽一問罷了,並不是非要韋尚任的回答不可,微微地一笑,“夫人請。”

人先往裏邁步,再請了韋夫人,韋夫人淺淺一笑,十足的世家風範,只在鐘氏邁入時,一手掐了韋尚任,韋尚任倒抽了一口氣,差點沒叫出聲來,還好想到了鐘氏在,硬是給咽了回去。

不過,後面那麽大的動靜,鐘氏耳聰目明的,豈會聽不出來,微微一笑,夫妻恩愛兩不疑,韋尚任與韋夫人的感情,鐘氏早有耳聞。

韋夫人道:“如今天下還能有比之前還大的事不成,你怕什麽?”

顯然上次的事韋夫人也是知道的,事情都翻篇了韋尚任才怕,是不是太晚了。

“你還看不出來,不管是陛下,還是這位,都不是省油的燈。”韋尚任跟夫人小聲地嘀咕,跟著鐘氏的後頭。

韋夫人給了他一個你才知道的眼神,韋尚任……

“長安城是陛下督建,我有幸看過陛下繪出的圖紙,不過還是不及親眼見到實物時,感於高明的建築手段之高明。”鐘氏一路走來,突然稱讚了高明,韋尚任一頓,連連點頭,“高大人確實厲害,督建的手段堪稱當世一絕,臣亦佩服。”

鐘氏微微一笑,“冀州地處偏僻,昔日被稱之為蠻夷之地,誰能想到就是這樣的蠻夷之地,竟然藏了那麽多的人才。”

“如通直先生,高明,玉成……”鐘氏將那天下聞名的人一一點來,韋尚任道:“還是陛下有識人之能。”

千裏馬常有,伯樂卻不常有。人才天下不缺,缺的恰恰是那識才之人。據他所知道,姜參也好,高明出罷,都是楚昭發現的。

很多人說楚昭的運氣好,遇上的都是能士大儒,只是,難道碰到能士大儒的就是只有楚昭一人?他們沒能認出能士大儒,沒本事讓他們為自己所用,便是無能。

“當初,你為何選擇到冀州?”鐘氏話鋒一轉問於韋尚任,韋尚任一頓,鐘氏繼續道:“當初阿昭返回舊京為阿兄報仇,以一女而挑四王自相殘殺,後來她來信說已將你說動往冀州來,當時我與大郎都大吃一驚。先生善斷之名天下皆知,先生出於世家,不染塵埃,我與大郎都對先生推崇有加,但是我與大郎從來沒有想過有那麽一天,能夠讓先生到冀州相助。”

那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鐘氏說起來並不顯得有什麽難以啟口,當然也表露當初她知道韋尚任答應到冀州時的不可置信。

韋尚任憶起當初與楚昭的會面,感慨道:“那時只是覺得,陛下雖然年幼,更是女流之輩,卻敢做敢當,坦坦蕩蕩,天下男人無能出其坦蕩者,故不禁猜測端敬皇帝亦如陛下一般。”

一個不染塵埃,不願與世家之人同流合汙的人,特別就喜歡楚昭的坦蕩,直白。

“我得說一句實話,大郎並沒有阿昭那般的坦蕩。”鐘氏很是中肯地評價她的一雙兒女。“或許,如果大郎還在,他未必能做到阿昭現在所做的一切。”

對於這一點,韋尚任雖然心裏也有同樣的念頭,又怎麽敢說出口。

“陛下與端敬皇帝皆是人中龍鳳!”韋尚任又不是善於說謊的人,不能直接評價鐘氏說的話對與不對,誇了他們並不假。

鐘氏何等人物,哪怕聽不出韋尚任這話外之意,勾起一抹晦暗不明的笑容,“我生的孩兒,我比你更清楚。”

韋尚任更不敢接話了,楚昭不好糊弄,敢情是從根子上養成的。

跟了一個從小就不好糊弄的娘,只會青出於藍。

“你可看出了阿昭的用意?”鐘氏突然又轉了話題,韋尚任又不傻,一下子明白了鐘氏的意思,難掩驚訝。

鐘氏面對韋尚任不可置信的目光,“怎麽,覺得你的陛下,不會有這樣的為臣之心?”

韋尚任趕緊的搖頭,“臣無此意,只是……”

“只是你想不明白,阿昭為什麽幫你?”鐘氏很明白韋尚任的意思,將他要說的話都說了,韋尚任點了點頭。

鐘氏道:“你待阿昭一心一意,至公無私,為臣如你,天下僅有。你能待大昭如此,待陛下如此,陛下也能如此饋你。”

“你已為天下稱頌之公,於世家中聲名更顯,你心中無私,為天下,為萬民,你做了你認為該做,當做的事,阿昭只是將你無私所為的事讓天下知道,於她不過是舉手之勞,比起你做的事,孰輕孰重?”鐘氏直問韋尚任,韋尚任已經完全呆住了,“陛下,陛下讓臣除服而去,正是讓天下人都看到,臣做的事?”

“自然。難道你覺得阿昭會辱她的宰相?”鐘氏反問韋尚任。

“不,不,不,臣從未如些猜測陛下,臣知道,陛下心懷天下,絕無挾私報怨之心。”韋尚任之前就從來沒有懷疑過楚昭讓他除服離開禮部是為辱他,但是他也從來沒有想過,楚昭是在幫他,為他正名,讓他做的一切都公諸於眾。

在楚昭看來,做了好事不留名的是雷鋒,她大昭的臣子,願意為了百姓而舍官位,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位,正是說明了大昭的風氣。就算韋尚任不求他人所知,她也要讓天下人都知道。

“陛下,陛下……”韋尚任有些哽咽,為臣者,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楚昭一般會念臣恩,念臣之心的君王,何其難得。

“如今的大昭雖然已經慢慢穩定,你正值當年,你就當真甘願致仕在家,荒度餘生?不願再為大昭,為懂你的君王盡心盡力?”鐘氏趁熱打鐵地問,韋尚任忙道:“臣自是願意為陛下肝腦塗地,死而後矣。只是臣更不能為難陛下。”

楚昭當日既然說了要他以相位而換鬧事舉子的前程,他換了,此時倘若他再爭相位,不是讓楚昭為難嗎?

“難道你就不能再做為大昭,為陛下之事,再得相位?”鐘氏可沒有讓韋尚任想辦法讓楚昭改變主意,召他再出入朝的意思。

韋尚任一頓,鐘氏道:“大昭用才,任相,皆以為國之功,為民之能而用,之前你能讓阿昭任你為相,叫天下無人敢有爭議,如今你就不能?”

果然是一葉障目,韋尚任是用相位換了鬧事舉子的前程不錯,但是,他如果再為大昭立功,難道就不能再出閣入相了?

“臣謝娘娘點醒。”韋尚任拜謝於鐘氏,鐘氏微微一笑,“大昭,非阿昭一人能撐起,如韋相之能,當盡而用之,陛下也盼韋相再入朝。”

言外之意,韋尚任立刻懂了,敢情鐘氏此來,不僅是鐘氏想來,更是楚昭盼著她來。

想到這裏,韋尚任不禁淚滿盈眶,但遇伯樂,千裏馬唯願一生盡心盡力,雖死無悔。

“臣必不負陛下與娘娘所望。”韋尚任跪下與鐘氏一拜,韋夫人也跟著跪下,鐘氏忙道:“快起來,快起來。”

韋尚任抹著淚著鐘氏道:“請娘娘轉告陛下,臣此生必為大昭,為陛下,肝腦塗地,永不失本心。”

本心吶,一個人,能保持本心不失,何其可貴,鐘氏點了點,“我一定會轉告陛下的。”

應了一聲,韋尚任這才扶著韋夫人站了起來,鐘氏道:“阿昭原要親至,只是如今世家子弟的品行不端剛被阿昭鬧了出來,我不想讓韋大人牽涉其中,所以代阿昭而來。”

“娘娘親至已叫臣感無上榮光。”韋尚任再次拜謝。

鐘氏道:“時候不早,我該回宮了。”

該做要做的事已經做完,鐘氏準備著就要回宮,韋尚任道:“臣送娘娘。”

“當初柴太尉之事,我要再謝韋相。”鐘氏說了那麽一句,韋尚任的心一跳,鐘氏道:“此事是我所為,阿昭也知道,她既然將此事掀過了,往後也不會再提起。”

鐘氏讓齊淮瞞下了箭頭之事,當時的知情人還有衛九與韋尚任,這兩位能答應,還是鐘氏再次墾請的。

“陛下當日知情之後失態至此,或許,當初娘娘不敢瞞了陛下。”韋尚任當初會同意答應鐘氏將殺害楚毅之的箭頭出自於柴家的事瞞下,也是考慮到天下的安寧。

楚昭已生了稱帝之心,那個時候宜和不宜戰,若是楚昭一心要為楚毅之報仇,必要殺盡柴家之人,如此來,柴家負隅頑抗,只會讓天下一統的戰爭拖長,那不是韋尚任想要看到的。

所以韋尚任在鐘氏提出這樣的打算之後,同意了瞞下此事。

“不,天下並未一統,大郎已死,我不能再讓阿昭落得與大郎一般的下場,仇我已經報了,只是不讓阿昭知道而已。”時至今日,鐘氏依然不覺得瞞著楚昭此事有什麽不對。

天下一定,就算楚昭要殺柴景,此時不殺,總有一天只要楚昭還想,她就一定能取了柴景的命。

比起戰亂四起,天下分裂的情況,如今的情況難道不是更好?

鐘氏道:“死去的人仇要報,活著的人更重要,我一直都很清楚。”

沒有人比鐘氏更適合作出選擇,楚毅之是她的兒子,楚昭是她的女兒,她選擇了護住活著的楚昭,正是她為母之心。

韋尚任看向鐘氏,一時不知該如何說話,鐘氏為活著的人著想並沒有過錯,楚昭都能理解鐘氏為什麽這麽做,他亦是為人父,當然能體會。

“大昭有陛下,有娘娘,必能繁榮昌盛。”韋尚任開口說著,鐘氏道:“我雖是一介女流,以前不敢想介入歷史,我兒為天下的女人們爭了口氣,我自是不能拖她的後腿。”

韋尚任一聽鐘氏所言,嘴角陣陣抽搐,楚昭果然是打開了諸多女人心中藏著與男人爭高低的魔盒,亦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臣妾有些羨慕娘娘了。”一直沒有作聲的韋夫人突然說了一句,韋尚任大驚失色,“夫人!”

韋夫人撩了他一眼,“郎君往日不是覺得妾身與娘娘管藥廠管得極好的嗎?如今是覺得妾身無用了?”

“不,不,不,夫人豈會沒用。”韋尚任哪裏敢說自家夫人無用啊,他還記得當初在冀州時,為了爭藥廠的權利,各家與自家夫人的明爭暗鬥,再來一回,他也怕夫人再發虎威。

“過幾日花開了,諸位夫人進宮來,我們說說話。”鐘氏突然提出了邀請,不知怎麽的,韋尚任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事情,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總覺得鐘氏想幹什麽大事。

“娘娘既然下帖,臣妾一定準時到。”鐘氏說了各家夫人,絕對不會只有她一個,自從遷都之後,朝事繁忙,以至於鐘氏都沒有賞花的心情,是極少下帖請人入宮的。

“好!”對於聰明,話說到即止,而且如今也不上說透她打算的時候,請了人入宮再慢慢商量,合眾人之力,總比一人單槍匹馬的好。

鐘氏離開了,但是韋尚任的心再次提了起來,與韋夫人道:“夫人,不管娘娘有什麽提議,你還是緩一緩,緩一緩。”

斟酌說話的語氣,極怕若了家中的太歲。

韋夫人昂起頭道:“連女科都開了,朝中也見了女官,你還有什麽好怕的,你能為家中的兒女爭臉,我就不能了?”

“不是這個意思,為夫只是想憑自己為夫人爭得一世榮華,豈敢叫夫人殫精竭慮。”韋尚任一副為夫人著想的模樣,引得韋夫人一樂,“你倒是會說話。”

韋尚任正要大松一口氣,韋夫人卻正了色道:“只是女人啊,也不是沒想過靠自己的本事,為自己正一正名的。否則啊,總被念叨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餘之一生都靠別人,你們男人從心底裏看不起我們吧。”

“豈敢,豈敢!”韋尚任趕緊的說明自己沒有這樣的,韋夫人卻是不信,“家裏的事我會安排好,我從來都支持你做任何事,這一回,你也支持我一回可好?”

話說到這裏了,還能說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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